“你没事吧,没事就吃溜溜梅!”这句朗朗上口的广告语,曾让溜溜梅红遍大江南北,其母公司溜溜果园也借此在零食市场占据了一席之地。
今年夏天,溜溜梅却因山姆会员店的“选品降级”被推上风口浪尖。而这场风波恰似一枚棱镜,折溜溜果园冲刺港股IPO背后的深层危机:从红杉资本清仓离场,到对赌倒计时;从渠道转型凸显,到现金流吃紧;从明星营销的流量困局,到质量与品牌隐忧……
在资本博弈中,溜溜果园的上市之路,究竟是企业价值的二次验证,还是一场被迫进行的生存之战?
资本绞索下的IPO狂奔
山姆会员店一直以“中产严选”的定位吸引着众多消费者,但其上架好丽友、溜溜梅、卫龙等大众品牌产品却引发了“选品降级”争议,会员们认为山姆的选品质量下滑,逐渐“便利店化”。
在这场风波中,溜溜梅因客服的不当言论而受到更多质疑。7月15日,据九派新闻报道,溜溜梅官方客服回应称,山姆超市上架的溜溜梅西梅是山姆专属定制的,采用智利进口原料,为渠道独家商品。“虽然溜溜梅品牌在其他渠道售卖的其他产品也很健康,但在山姆上架的这款特点是没有任何添加,配料表只有西梅。”该客服强调,该产品在其他平台无法购得。
这一言论引发了消费者的强烈不满。在社交媒体上,相关话题引发了大量讨论,许多人认为溜溜梅区别对待不同渠道的消费者,纷纷表达对溜溜梅这种做法的失望。
对于溜溜梅的母公司溜溜果园而言,此刻正处于冲刺港股IPO的关键期,但该事件无疑对溜溜梅的品牌声誉造成了一定负面影响,削弱了消费者对其产品质量和品牌理念的信任。
再来看溜溜果园的港股IPO进程:4月16日,溜溜果园向港交所递交了上市申请;6月6日,证监会要求溜溜果园补充说明新增入股股东是否存在利益输送情形、国有股东履行国有股标识等国资管理程序进展情况、对控股股东认定结果不一致的原因及认定标准等五大事项。
招股书显示,2022年至2024年,溜溜果园的营业收入分别为11.74亿元、13.22亿元及16.16亿元;净利润分别为6843.2万元、9923.1万元及1.48亿元,业绩整体呈现增长趋势。不过,综合毛利率却出现了波动下滑,2022年为38.6%,2023年短暂回升至40.1%,但2024年又降至36%。
对比来看,2024年,溜溜果园的营收同比增长22.24%,而毛利率却出现下滑,意味着公司出现了“增收不增利”的前兆,未来盈利能力承压。对此,溜溜果园解释为原材料涨价和为拓展市场主动降价。
一方面,溜溜果园生产所需的原材料包括梅子、西梅、新鲜水果及蒟蒻等,2022年至2024年,其原材料成本分别为4.89亿元、5.76亿元及7.71亿元,占同期总营收的41.7%、43.5%及47.7%。
另一方面,溜溜果园的核心产品梅干零食和梅冻的价格均出现了下降,梅干零食价格从2022年的39.4元/千克下降至2024年的35.2元/千克,梅冻产品价格从2022年的27.2元/千克降至2024年的18.6元/千克。降价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销量增长,但也导致了单位产品利润减少,进一步影响了整体利润水平。
另外值得关注的是,溜溜果园还获得了不少政府补助。2022年至2024年,分别为1407.1万元、1878万元及3332.6万元,占同期净利润的比例为20.5%、18.9%及22.3%,因此剔除后真实盈利能力也大打折扣。
1999年,安徽芜湖商人杨帆创立安徽溜溜,最初主要从事糕点类产品的生产,2001年推出“溜溜梅”品牌,2009年正式成立溜溜果园。2013年,溜溜果园邀请了彼时极具人气的杨幂代言,魔性广告“没事就吃溜溜梅”让品牌一夜爆红,销售额也“平地起飞”。
此后十年,溜溜梅持续绑定顶流明星,从肖战到时代少年团,精准狙击年轻消费群体,形成“品牌即品类”的市场认知。
在发展过程中,溜溜果园还积极引入外部资本,2015年至2024年间一共进行了四轮融资,累计融资约5亿元。2015年,获得红杉中国1.35亿元A轮融资;2016年,个人投资者李青投资约1.03亿元认购股份。
此后,溜溜果园也曾尝试上市,但并不顺利。2019年,溜溜果园向深交所提交招股书,却在当年12月8日主动撤回上市申请,解释为应对当时的市场变化。
但此次A股折戟对公司造成了一定影响,也面临着资本的压力。2019年12月22日,个人投资者李青以1.185亿元的价格转让所持股份给了深圳君荣,选择套现退出。2020年,溜溜果园完成了C轮融资。
2021年,溜溜果园与A轮、B轮、C轮投资者签订补充协议,若公司在2023年12月29日之前未成功IPO,则投资者有权要求公司按本金+年单利的形式回购股份。
2023年溜溜果园未如愿上市,红杉资本行使赎回权,溜溜果园最终在2024年11月支付本金1.35亿元,2025年1月结清利息1.26亿元,合计回购约2.61亿元。
在溜溜果园上市前夕,红杉资本的清仓离场引发了市场的广泛关注,其背后原因也可能是多方面的。
从公司业务角度来看,尽管溜溜果园营收和净利润有所增长,但核心产品毛利率下滑,产品结构单一,过度依赖梅类产品,面临着原材料价格波动和市场竞争的风险,而且零食市场竞争日益激烈,新的竞争对手不断涌现,溜溜果园未来的增长空间存在不确定性。从资本回报角度,红杉资本在投资近十年后,通过赎回获得了较为可观的收益,选择落袋为安,减少不确定性风险。
不可否认的是,红杉资本的离场对溜溜果园产生了一定负面影响。在资金方面,赎回红杉资本所持股份导致溜溜果园现金大量流出,加重了财务负担,给资金链带来压力。在市场信心方面,红杉资本作为知名投资机构,其离场传递出负面信号,让市场对溜溜果园的未来发展产生质疑,可能影响其他投资者的信心。
在红杉资本退出后,溜溜果园于2024年12月引入了华安基金和兴农基金进行D轮融资,获得7500万元资金。但这笔融资附带了严格的对赌协议,若溜溜果园未能在2025年12月31日前完成上市,D轮投资者有权按本金+6%年单利赎回资金,溜溜果园又要面临约8000万的投资赎回压力。
当前,溜溜果园面临着严峻的资金链紧张问题。2022年至2024年,其现金流量净额从2.02亿元连续降至0.84亿元。2024年,公司总资产16.71亿元,总负债10.53亿元,资产负债率达到63%。截至2025年2月28日,公司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为5104万元,而短期银行借款高达3.1亿元,即便加上已抵押银行存款5582万元,公司仍存在超2亿元的短期资金缺口。
2022年至2024年,由于资金紧张,溜溜果园没有派付股息,但杨帆曾在2020年8月通过向C轮投资者长沙诺享瑾鸿转让1.2%股权,套现2880万元。
明星营销的流量困局
溜溜果园的营销与广告费用,是一场“豪赌”。招股书显示,2022年至2024年,溜溜果园的销售及经销开支分别为2.83亿元、3.09亿元、3.1亿元,占总营收的24.1%、23.4%、19.2%,三年累计达到9.02亿元。
其中,营销开支分别为0.7亿元、0.77亿元、0.61亿元;广告开支分别为0.67亿元、0.74亿元、0.79亿元。三年间,溜溜果园的营销开支与广告开支合计达到4.28亿元,而其三年内净利润才3.16亿元。
相比而言,研发投入则显得微不足道。2022年至2024年,溜溜果园的研发开支分别为2367.7万元、3361.2万元、1894.8万元,三年合计研发投入总额仅7623.7万元,且2024年的研发费用率已降至1.2%的低点,研发团队仅26人。
溜溜果园重营销轻研发,一方面是因为明星代言在早期确实为公司带来了显著的效果,例如杨幂的代言让溜溜梅迅速走红,尝到甜头后,认为通过明星营销能快速提升品牌知名度和产品销量;另一方面,研发投入大、周期长、见效慢,相比之下营销投入能在短期内看到销量增长。
从长远来看,没有研发的支撑,产品创新乏力,随着市场竞争加剧,品牌只能在同质化的红海中挣扎。消费者的新鲜感终会消退,而当那一天到来,溜溜果园又能依靠什么来留住消费者?
不过,溜溜果园在明星营销的道路上却越走越远。从杨幂“洗脑广告”到肖战代言,再到2023年押注时代少年团,其不断投入巨额资金邀请顶流明星代言。2024年,公司代言费用高达1.06亿元,占净利润的71%。但这种过度依赖明星营销的模式,在带来短期流量和销量增长的同时,也隐藏着巨大风险。
据南方都市报报道,去年12月14日,溜溜果园创始人杨帆在与时代少年团的直播互动中,因忽略了组合成员之一贺峻霖的发言,引发了粉丝群体的强烈不满。
这一事件暴露了溜溜果园过度依赖明星营销的弊端,任何合作摩擦都可能直接转化为品牌危机。同时,明星营销的边际效益正加速衰减,消费者对明星代言的新鲜感逐渐降低,新代言并未形成有效的记忆点。此外,过度依赖明星也让其在品牌建设上缺乏自主性,难以建立起基于产品品质和品牌文化的核心竞争力。
实际上,为了降低对明星的依赖,溜溜果园尝试打造创始人杨帆的个人IP“溜叔”,但相比三只松鼠章燎原的“松鼠老爹”、雷军的“科技领袖”、董明珠的“铁娘子”形象,“溜叔”的个人辨识度和影响力还明显不足,难以形成有效的品牌绑定。例如,2024年,溜溜梅在抖音梅类零食销量TOP10中仅占1席,远低于三只松鼠50%的线上占比。
具体分析来看,“溜叔”难以成功的原因主要可能在于:一是打造方式过于简单,“昵称+明星同框”的速成模式缺乏真实、专业的企业家形象塑造;二是缺乏长期规划和持续投入,品牌IP的塑造需要时间和精力的积累,“溜叔”在这方面显然准备不足;三是没有充分挖掘“溜叔”背后的故事和价值观,无法引起消费者的情感共鸣,导致在消费者心中难以留下深刻印象。
此外,自A股折戟后,溜溜果园开始调整销售结构,加大直销力度,进行渠道转型。2022年至2024年,公司的直销收入占比从25.5%飙升至59.2%,而经销商收入占比从74.5%跌至40.8%。截至2024年末,公司前三大客户均为量贩品牌,合计贡献了28.8%的营收。
然而,渠道转型是一把“双刃剑”。一方面,量贩渠道议价强势,溜溜果园需要接受30-60天账期,导致应收账款暴增,2022年的应收账款为0.79亿元,2024年增至1.63亿元,涨幅超过100%。另一方面,量贩渠道“低价走量”的策略压缩了利润空间,溜溜果园的整体毛利率也从38.6%、40.1%下降到了36%,其中梅冻产品两年内售价降幅达31.6%。
渠道转型有利的一面在于并没有导致净利率下降。2022年至2024年,溜溜果园的净利率分别为5.83%、7.51%、9.14%,原因主要是绑定大客户后,随着规模效应提升带动期间费用率有所下降。例如,销售费用率从2022年的24.08%下降至2024年的19.19%,管理费用率则从7.02%下降至6.2%。
为了压缩生产成本,溜溜果园的产品主要依赖代工,而代工在品控和环保方面问题频发。招股书显示,公司70%梅冻产品由芜湖梅冻天然食品科技公司代工,但该厂2022年至2024年被监管部门5次检查,4次因“使用过期防腐剂”“设备污染”等问题责令整改。
同时,溜溜果园还多次因环保问题遭到行政处罚,包括废水排放超标、固体处理不规范等,暴露出环境管理体系的漏洞。在港交所ESG审核日益趋严的背景下,这些问题或影响其上市进程。
在公司治理结构方面,招股书显示,IPO前,杨帆、李慧敏夫妇透过聚润投资、凯莱之星、凯旋之星等平台合计控制公司87.77%股权。2025年1月,李慧敏辞任执行董事一职。在李慧敏退出董事会后,溜溜果园的招股书并未披露其简历。
天眼查还显示,在凯旋之星的股东列表里,除了杨帆、李慧敏夫妇之外,还有杨帆的两个子女杨凯、杨璇,以及杨帆的4个妹妹和2个妹夫。不过,溜溜果园并未披露杨凯、杨璇与李慧敏的关系。
结语
在竞争激烈的零食市场,消费者对产品品质、品牌形象和创新能力的要求越来越高。溜溜果园的发展之路不仅是一场资本与商业的博弈,更是一个品牌在流量时代迷失与求索的过程。
从山姆会员店选品风波到IPO进程中的资本难题,从明星营销的流量困局到渠道转型的挑战,每一个问题都如同巨石,压在溜溜果园的发展道路上。
在资本对赌的倒计时中,溜溜果园能否成功上市,不仅是对其商业模式和管理能力的考验,更是对其未来发展前景的深度拷问。(图源:溜溜果园招股书)